今年,是制订“十四五战略规划”的高峰期。
7月份,就战略规划合作事项,我先后与浙江、云南和福建的三家客户企业进行深度沟通,其主营业务分别为有色金属、金融服务与交通工程。
值得注意的是,大家有一个日益强烈的共鸣,就是传统的战略规划产品已然成为“鸡肋”,而“资源战略整合系统解决方案”(以下简称战略整合)开始引人瞩目。
简而言之,战略规划与战略整合的区别在于:
第一,战略规划侧重系统性与长期性,战略整合侧重实操性与中短期。
第二,战略规划突出业务板块梳理与经营指标分解,一般多使用“SWOT分析”、“战略解码”等工具,这在“高度不确定时代”愈加尴尬;战略整合突出战略定位引领和转型升级,通过明确发展方向、扩张路径,以制定资源配置计划、商业模式设计与市场竞争策略。
第三,战略规划、战略整合的共性在于,都需要以企业内部诊断、竞争环境分析为基础,但前者的实操性不强,或者说局限于机械性的任务分解;而后者将深入到企业管控模式设计、业务资源整合与组织机构变革等层面,主要指内部资源深层次整合,虽然也可能包括战略指导下的对外并购整合。
不难发现,战略整合与流行一时的“商业领导力模型”(BLM)有异曲同工之处,但逻辑更加清晰、实操更加简练。
一、“高大上”的战略规划何以走入困境?
“二战”之后,企业计划管理的重要性日益突出,而拟定长期经营计划就需要决策层具有战略眼光。
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,随着国际贸易壁垒分崩离析、经济全球化进程不断提速,跨国公司开始成为世界经济大舞台的主角。我们知道,跨国公司须具备三大基本要素:第一,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从事经营业务;第二,拥有一个中央决策体系,以对全球经营策略进行协调;第三,下属各实体共享资源、信息,并共担责任。
如此一来,跨国公司就必须系统评估自身的优势资源、基本任务和中长期目标,深入分析国际环境变动格局,拟定政策、采取行动(即运用公司资源),以达到预定的目标,这就是战略规划的由来。
随后,战略规划被大型工商企业纷纷效仿,成为一种“高大上”的管理工具。经过不断演进、丰富,战略规划一般可划分为四大模块,即愿景、定位、策略与目标。
图1:战略规划四大模块框架示意
其中,战略愿景被普遍解读为企业的理想状态和长远目标,如“做大做强”、“受人尊重”或“国际一流”;战略定位被有意无意地淡化处理,多与“竞争优势”或“独特地位”相提并论。如此一来,竞争策略自然成为战略规划的核心,在实践中往往等同于业务梳理或结构调整;另外,战略目标成为战略愿景的定量性描述,指标分解暨“战略解码”大行其道。
简而言之,战略规划就是制订组织的长期目标并将其付诸实施。但在内外部环境多变的时代背景下,线性思维的战略规划难免黔驴技穷。
(一)产业环境变化加快,战略目标、经营指标愈加“测不准”。
在大工业时代,由于产业环境比较稳定、竞争格局相对成熟,企业、特别是行业龙头的发展目标比较容易预测,由此可制订相应的指标分解、推行配套的计划措施。
在信息时代、尤其是网络时代的冲击下,由于新技术、新产品层出不穷,新对手、新霸主变幻莫测,新格局、新模式更是令人眼花缭乱,战略规划开始捉襟见肘了。
曾记否,作为化学胶片业的鼻祖和霸主,柯达终于被数码时代拉下马来;当身为数码相机发明者的柯达弯下腰来发展数码相机业务时,又很快被新兴的智能手机产品冲垮。百年柯达并非没有重视战略规划,而是死于对产业环境巨变判断失误、应对失策。
在颠覆商业模式的小米面前,传统电视机厂商已是疲于招架。而无屏电视的问世,对夏普、京东方等液晶屏制造商而言很可能就是噩耗。
(二)计划措施空间日益狭窄,以至于目标与手段相混淆。
有了战略目标就要制订相应的实施计划,包括竞争策略和资源配置。
既然战略规划长期有意回避或无法破解发展方向这一核心问题,不仅策略措施日益模式化、僵硬化,战略规划无法落地或差距甚大;更为致命的是手段与目标难免混为一谈,为增长而增长、为发展而发展的后果,则是企业难逃系统崩溃之命运。
在“疫情冲击波”面前,负债7500亿元的海航集团,不得不贱卖21架飞机为员工补发工资,真是“输掉底裤”。将一众投资大咖扔进“韭菜篮子”的贾跃亭,最终成功实施“个人破产”,并率领影视界半数明星“一起为梦想窒息”(据说只有相声演员郭德纲逃出生天)。
不论是战略地图还是战略解码,都是重在战略计划的分解和执行,但问题在于究竟如何正确、合理地制订战略计划?这才是大前提。而其所谓战略目标,往往不过是企业(股东)追求的长期经营计划。
尽管作为战略选择,人们又延伸出发展型战略、稳定型战略、收缩型战略及并购战略等模式,但依然没有解决前提性的方向问题。
说到底,真正的战略定位始终缺失,战略规划只能“墙上挂挂”。
二、战略定位问世,战略规划“起死回生”
方向不对,努力白费,而且可能就是犯罪。
从GPS到北斗系统,定位就是方向。
作为广告公司合伙人的艾尔˙里斯与杰克˙特劳特,其名著《定位》解决的是营销传播、品牌推广问题,所谓“怕上火喝王老吉”、“好空调格力造”。
哈佛教授迈克尔˙波特将定位概念引入战略管理领域:作为战略核心,战略定位的实质就是选择与竞争对手不同的运营活动;由成本领先、差异化和聚焦构成的“通行战略”,可作为战略定位的代表性活动。
显然,波特始终将战略定位降格在运营活动层面,而且坚持“三板斧”的普适性,被尊为“战略定位学派鼻祖”的确名不符实。
2009年,笔者率先提出战略定位的开创性定义:战略定位就是企业的发展方向,表现为一定的扩张路径取舍;在对内外部环境进行深入评估、系统判断的基础上,确定企业的产业边界、商业形态和竞争地位,并奠立战略规划的必要基础。
(一)明确产业边界。
企业“干什么”、“做哪一行”问题,即其业务范畴的宽度和产业链跨度。
确立产业边界,一是要从客户本质需求理解并界定产业,即商业模式所说的“关注客户价值主张”;二是成长期一定要聚焦,做大做强之后,须及时拓宽产业边界或启动产业升级。
万科早期专注大众住宅,后来向综合地产业务领域扩张实属势在必行。近年来,万科将其产业边界界定为“城乡建设配套服务”却令人茫然。实际上,其产业本质就是提供“品质社区生活(解决方案)”,而住宅、物业管理及商业配套等不过是表现形式而已。
(二)确认商业形态(Business Pattern)。
企业属于哪一类型商业组织?在特定产业中的组织类型或产业链上的存在形态,决定着其商业模式(Business Model)和商业本质。
在房地产行业中,按产业链顺序涵盖的商业形态依次是:投资商、开发商、设计商、建筑商、装饰商、分销代理商和物业管理服务商等。
沃尔玛之所以基业长青,且始终与商业模式创新无缘,其诀窍就是把“零售商”做到极致。早在1987年,沃尔玛就委托发射了全球第一颗商业卫星,早在互联网问世之前就解决了“大数据”问题,其供应链管理效率无出其右。
图2:战略定位三维立体坐标图示
(三)确立竞争地位
指企业在产业竞争中的相应位序,即“算老几”问题。
竞争策略首先取决于其行业地位,所谓小企业讲竞争,大企业重联盟(不能再打“价格战”)。从竞争到合作,恰恰是企业从优秀到卓越的必由之路。
靠代理程控交换机起家的华为,始终坚持战略联盟与市场竞争“两条腿走路”。从创业期与各地电信局职工持股企业合作,到在全球广泛建立战略伙伴关系,并与高通等电信巨头结成深层次的利益共同体。
总之,真正的战略定位,必须从产品营销与竞争策略层面跃升到产业战略高度,从热衷于商业模式创新深化为抓住商业形态本质,从侧重市场竞争转换到战略合作联盟,如此方能破解发展方向与扩张路径问题。
科学动态地把握战略方向,实事求是地预测战略目标,因企/因时制宜地制订竞争策略,以战略定位为核心与基础的战略规划得以“价值重塑”。
方向感——引领继“领导力”“执行力”之后的第三次浪潮。
三、时代呼唤“战略定位引领的资源整合系统解决方案”
某大型军工企业破产重组之后,仍然处于严重亏损状态。
经过深入调研论证,我们为其制订了新的战略定位:具有一定竞争优势的中小型工程机械提供商,即主攻叉车和装载机业务,退出曾经辉煌的农用三轮车暨低速汽车制造领域。同时,顾问组提出了相应的竞争策略:区域化市场、中低端客户和和差异化产品。
为支持上述战略转型,我们积极推动按产品划分的事业部制组织变革,并配套以相应的流程再造与薪酬考核,形成良性的内部市场化竞争机制,企业很快走出困境。
图3 资源战略整合系统解决方案框架示意
(一)战略整合引导企业投资布局与业务结构重整
所谓投资布局,不仅包括传统的时空布局,也涵盖产业链及业务结构布局。显然,战略整合作为全局性、决定性的总体部署,首先必须体现在投资计划上。
2018年,腾讯对外投资金额达1194亿元,过去10年间共投资700多家公司,其中122家公司估值达10亿美元,63家公司成功上市。2019年,腾讯投资步伐虽然明显放缓,但投资数量仍达 104起(涵盖一、二级市场),且主要集中于四大领域:企业服务、文化传媒、金融和游戏,在这四大领域投资共60起。
面对“投行化”的议论,腾讯如实回复:通过投资选择有所为有所不为,不仅可专精于自己擅长的业务,而且通过合作伙伴建立生态链,获得进入新领域机会。
(二)战略整合需要管控模式调整与组织变革支撑
1962年,美国学者钱德勒出版《战略与结构:美国工业企业历史的篇章》,深入研究了相关企业在不同历史发展阶段所产生的战略,以及随之形成的组织结构。其基本结论就是组织结构要服从于战略,对环境变化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战略,随后组织结构才在战略推动下做出调整。
也就是说,企业应根据内外部环境变化来制订战略,然后根据新的战略来调整企业原有的组织结构,如此才有可能让战略落地。
一般而言,单一业务和且规模有限的中小型企业,应按照直线职能制来设计组织模式;产业聚焦但具有多元化产品或市场的规模化企业,应推行事业部制;对涉足(非相关)多元化产业的公司,须考虑控股型母子公司架构。
2018年,IBM提出“数字化重塑战略”,在云转型、AI 运用等领域动作频频,并对全球技术服务部门(GTS)约三分之一员工进行了“高效岗位调整”。次年初,IBM启动由内而外的第二轮数字化驱动,包括扩展数字化和 AI 规模、混合云及关键任务应用,并推出全球首个科学和商业用途的集成通用量子计算系统。
不难看出,企业的战略转型升级必然带来组织变革;即使整体组织模式不变,也需要相应的组织调整予以推动和支撑。比如,公司业务拆分出更多的事业部,或事业部制由纵向“一条龙”式切割改变为横向价值链型切割。
最后需要解决的是,我们必须将对企业愿景普遍颠倒的认知再颠倒过来。
众所周知,使命(Mission)说明组织或个人存在的目的和理由;愿景(Share Vision)则是指组织或个人将使命付诸实践,而希望达到或创造的理想图景。
要注意,达到所谓理想状态的主体绝非组织/个人本身,而是你所服务的客户或奉献的社会!也就是说,理想图景(Vision)是与客户或社会共同分享(Share)、后者得到或享有的,绝非企业自身的远大目标。
比如,“救死扶伤、治病救人”是医生的使命,其愿景绝非“受人尊重”或“做大做强”,而应当是“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”,或使“使天下百姓病有所医”。
正是愿景提炼在企业实践中出现普遍性误读,导致战略愿景千篇一律且难以落地,无法与公司战略打通,不足以激励广大员工戮力同心,更遑论吸引消费者或社会支持了。
阿里“十八罗汉”创业时,马云就提出了伟大愿景: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。
“高处不胜寒”的华为,其官网上的座右铭就是“构建万物互联的智能世界”。